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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塑——新具象雕塑的语言和思想理路

发布日期:2013/10/17 17:03:18浏览次数:7377

  自20世纪早期引入西方写实主义雕塑起,中国雕塑界逐步建立起西式的具象创作与教育体系,同时结合中国传统雕塑和艺术的特征不断进行本土化的整合。多少年过去,西式写实主义雕塑在中国学院艺术中仍然占据重要位置;而另一方面,受国际艺术潮流的影响,中国当代雕塑在材质、表现形式、观念思维上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对传统写实雕塑语言的全面改造,对雕塑既有范式的不断突破,使得雕塑的内涵和外延都在不断拓展。习惯意义上,作为形塑三维空间形象的雕塑艺术已经扩展至剧场空间、现成品实验,乃至社会观念行动等领域,以致于我们对雕塑的界定产生了某些困惑。

  正是在这样的边界和定义不断产生流变的时代语境下,我们试图重新回到雕塑的塑造意义层面来看待具象雕塑的最新图景。本次展览的主标题“形塑”,首先强调的是对于形体的具象把握。实际上,当下不少雕塑艺术家始终坚持对形体的具象塑造,只不过,因为视觉环境和社会认知的变化,所谓的具象雕塑在母题、视角、质感、构形、空间关系、观念意识等方面已经演绎出与过去迥然有别、极其多样化的形态。

  再则,从社会文化层面出发,“形塑”表达的是对于社会及内心意念的塑造以及有关这种塑造的反思。从自然物到人类社会,我们的印象和认知都源自于一系列的话语塑造过程,而图像便是这个塑造过程中的重要一环。雕塑家们如何以自己的艺术语言消解那覆盖在我们陈旧认知之上的遮蔽物,形成新的世界观看,这是“形塑”另一层面的意义。

  有基于此,纳入本次展览的艺术家无一例外地采用具象手法来塑造对象,虽然刻画或组构的具体方式各异、实施的程序和利用的材料不同。凭借着各自独特的具象语言,艺术家们将其不同的思考取向清晰呈现出来,从自然物、日常品的改造到社会景观的观照,从身体内部的剖析到集群像的解构,从传统的挪用到当代观念的拓展等等,这些作品将给观者带来异样而深刻的视觉与心理体验,并有效回应我们对于雕塑“形塑”命题的讨论。

  虽然参展的十七位艺术家不能代表当下新具象雕塑探索的全貌,且有的艺术家不能仅以具象雕塑家来界定,但是我们从中已经能够看出新具象雕塑表达的某些类型。简要归纳,有的是出于对经典图像的改造,通过变形、切割、内容替换等手段植入新的意义和造成新的视觉观感。如艳俗艺术家代表罗氏兄弟通过对中西方流行图像的挪用以达到调侃和嬉戏的意味;陈克以传统写实雕塑的方法复制和塑造那些经电脑变形处理的西方古典雕像;曹晖将那些唯美的经典雕塑制成了人体标本切片;陈洁在传统儿童嬉戏的屏风中混入恐怖袭击的灾难图像;魏华将中国民间造像与西方形体塑造相结合;夏天对人体雕塑的过程进行观照和拆解。

  有的以现代社会的物件来塑造和包装自然物,赋予自然物和人造物以新的“生命体征”。如郭谦以密布树木表面的铁钉构成某种陌生化的表皮。黄淋以报纸包裹树木、身体、日常品来营造所谓新闻媒介的荒诞丛林。杨光以废弃电路板这一现代文明社会的代表性废弃物形塑植物、瓜果、玩具、人物等,来反映历史与现实、自然与工业的冲突与关系。

  有的通过置换物体的材质来获得独特的视觉与心理映射。如谢淑婷将日常品转换成白瓷来表达对某种易灭的记忆的温存。戴耘则凭借建筑的最朴实、最基本的单元材料——砖头构筑起一切日常生活品,仿若要将躁动的日常消费石化为朴素的静止存在。

  有的通过改变日常物的尺度使其负载的象征意义被突出强调。如吴德灏塑造的巨大的生姜成为对转基因食品所附带的物质膨胀诉求以及不可测性的警示。杨义飞以夸大排挡椅的尺度来凸显其日常消费的纪念碑意义。

  还有的是对生活景观和生活人物的陌生化刻画。比如余洪斌通过神经麻木、眼神空洞的怪儿童的批量输出,形成对社会异化的控诉。梁言康表现人的各种简单动作的雕塑却与动植物产生有机连接,将内部意念形诸视觉表征。以及洛鹏所雕塑的周遭生活中的疏离化的人物;张弦那纤毫毕现的写真头像等等。

  凡此种种,我们不难看出,他们似乎在动用一切手段来塑造某个对象物,但不是如现实主义雕塑那样为着再现和树立某种典范,而更多的是在揭示对象置身的话语环境。因此,他们的艺术行动具有某种手术刀的意义,揭开表皮、透视社会景观、直面视觉经验,于是形塑的过程也是在思想上的一种反塑造的过程,通过塑造来反思塑造,通过堆积话语来剥离话语遮蔽。我想,关于“形塑”的开放性的观看和思考正是在这样的语言与思想的搏斗中展开。

(作者为广州美术学院艺术与人文学院副教授、21 空间美术馆学术策划部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