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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8艺术节主题展之“再实验”:触及中国当代艺术病症的一次青年行动

作者:胡斌发布日期:2009/10/14 7:53:49浏览次数:3311

      “2009北京798艺术节”于9月19日开幕。这届艺术节的核心内容是由鲍栋、杜曦云、刘礼宾三位年轻策展人策划的青年艺术家推荐展,他们提出了“再实验”的口号。而作为“实验”的两个基点则是“智性”和“意志”。

 

       为什么要“再实验”?

 

      展览主题阐释这样说道:“‘实验’这个概念实际上是对‘前卫’的怀疑和修正,它怀疑前卫艺术的历史先知色彩,修正前卫艺术的群体运动模式,因此,‘实验’所强调的是艺术史发展的不可预知性和艺术实践的个体性。”“更年轻的艺术家中的一部分依然在自觉地在各种背景下尝试着不同的艺术实验。在他们的作品中,虽然文化、社会批判与相关的问题背景依然在场,但他们更多地强化了艺术的自指性,这尤其表现在对智性与意志等主体性因素的强调上。而强调智性与意志的独立价值,实际上就是在强调艺术家的主体意识,也即是在强调艺术本身的人本价值。”这让人想起7年前,巫鸿在谈“首届广州三年展”的框架和设想时所说的话,那届三年展以“实验艺术”而非“前卫”或“先锋艺术”来归纳上世纪90年代中国的某一类当代艺术,他认为:“‘实验’一词比较中性,它不带有太多的政治、意识形态的成分,而且融合性很大。从内容到形态,从语言到媒介,从展览的空间到陈列方式都可以做试验。”

 

      “实验”一词再次被如此郑重地提出,它的意涵和首届广州三年展的策划旨趣有某种契合之处,当然,它更多地是鲜明地针对这几年中国当代艺术的现状而发出的一种声音。这实际上延续了几位策展人一贯的思想脉络和学术判断。那就是对庸俗社会学的简单反映论的警惕,对前卫作为身份筹码博取名利的批判,以及对于艺术文本研读的重视。比如鲍栋便在《庸俗社会学的寄生》中指出庸俗社会学“基本的观念是不经分析地把艺术视为对社会现实的反映,然后要求艺术应该与某种社会现实发生关系。”之后他又在《未完成的语言学转向》中批评目前当代艺术界“对于文化政治转向的诉求,以及社会学转向的号召,时常看见的只是口号与姿态。”他特别提请大家注意“文化政治转向的前提是语言学转向,绕过文本分析而直接进入文化问题,实际上就是退回到了现实主义的反映论中”。又比如刘礼宾在《仅作为表态的前卫性》中说:“在当代艺术领域,对现实社会的反判姿态已经具有一种无法讨论的‘正确性’,对这种姿态的质疑仿佛就是和主流的合谋,但是我要质疑的是,如果一种没有立场的‘反叛’沦落为‘时尚’和投机取巧的‘捷径’以后,它的针对性是什么?批判性何在?”

 

      他们的言说,其实也不仅仅他们,的确是直指目前中国当代艺术的某些病症。符号化、表层化,假社会批判之名博得道德认同、赢得社会声名,以耸动的姿态吸引眼球,等等,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当代艺术本体探究和实验的种种努力。所以他们一再地批评艺术创作上的社会学方式和现实主义。在我看来,可能矫枉有些过正了,但目前中国当代艺术界也许真的需要这样一顿棒喝吧。

 

       看那充满实验氛围和智性意趣的展场

 

      在对他们的展览主旨进行一番审读之后,那么接下来,让我们走进他们思想理念的实践地——本届798艺术节主题展现场吧。进入拱形大门,穿过飘扬的条条白练,来到创意广场,抬头所见的是高高的钢铁架上参展艺术家张嘉平和陈明生的声音装置作品《有想象力的声音》,用功放和大喇叭将银行提款机运作时的声音放大好几倍,周期性地播放,这个经济消费社会大家所熟悉的声音通过广场广播的方式播放,应该会给听者带来异样的心理冲击和思考。不过可惜的是,开幕现场的音乐过于嘈杂,再加上人声鼎沸,观众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件作品。

 

      走过广场,进入主场地金属库,那是一个红砖墙砌成的巨大空间。高大的圆柱子包裹着邓猗夫名为《格式塔的游戏》的数码迷彩布绘画作品,画面上是小色块拼图组成的第三国际纪念碑模型、埃菲尔铁塔以及作者心目中的巴比塔等图式。观众需要绕着柱子走,才能隐约看出这些图像。作者试图表达的是,在极度功利务实的时代,乌托邦思想在精神领域所起的作用和应引起的尊重。

 

      梁硕的作品《臭美5号》像一个倒放的扫帚树立在展厅一侧,那是组合了各种生活用品、装饰材料、装修材料的一件不明物,光鲜妖娆得炫目,但集合在一起又是如此的面貌不清,也许这正映射了现今这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塑就“美丽新世界”的消费社会吧。

 

      展厅入口的另一侧是卓凡的雕塑《仅一根手指• 被插痛的狮子屁眼》,这件人机互动的多媒体装置作品,由硅胶狮子、电机、控制器等组成,如果按下狮子屁眼里的按钮,狮子就像被锥刺一样,痛得张牙舞爪。作者不仅仅是为了制造视觉上的惊奇,他还试图通过“具有同性恋情结特征的手指和屁眼使观者有某种异样的感觉”。不少观众排队来体验这件作品。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作品让我想起了80年代美国艺术家埃里克•菲谢尔。他的绘画充满强烈的性迷恋成分。他的名作《坏男孩》通过复杂而又暧昧的带有性欲象征的图画,唤起一种恋母情结的冲突、秘密和禁忌。而观众在看这幅作品时,好像不可回避地扮演了一个串通一气的窥阴癖者。卓凡的作品与观者之间也存在类似的联系,只不过这种关联明显裹罩在一种诙谐游戏的气氛之中。

 

      李青的影像装置《龙猫教室计划》布置在一楼的拱形墙洞里,模仿幼儿园或小学的活动课教室,可爱的日本卡通动物龙猫图形的坐垫,墙上张贴的各种图画和标语,播放的影像,咋一看似乎是一幅很温馨的儿童学习场景,其中却隐约传达着“文学性臆想与心灵慰藉,关爱与暴力,幻想的爱意与控制欲、符号消费、快感投射、集体意淫”等多重关系的语义纠结。

 

      二楼展厅里刘茜懿的装置《小格系列》很是吸引人,墙上是她的单色线条的小格绘画分镜头,侧边则错落有致地放着一大四小的五个屏幕,播放着小格系列动画,那些是“跳跃式的视觉蒙太奇”。她以戏谑玩耍的游戏方式走入那些当代艺术大师们的世界,“和克莱因一起躺在蓝色的海洋里,和克里门蒂坐在地球上遥望,搭上库奇的火车压出了眼睛,抓住哈透姆的鞋带和她玩耍”。

 

      展览另一个饶有意味之处是,有两组面貌相似的铅笔细线绘画作品参展。一是刘文涛的布上素描《无题》,他那布满致密严整的细线的菱形图形,安置在展厅有着重重墙拱的一端,犹如悬于圣坛的中央,又似乎铭刻在身体的最幽深之处。一是周钦珊的布面丙烯和铅笔绘画系列《求一根线的心理距离》,同样致密的细线,不过线纹有如指纹一般有回旋和曲度,某个位置还有直直的淡淡的白痕掠过——这是“把画面上多余的空间填充或排除掉后剩下的线形的空白”,这种距离的形成是变动的,由此也带来心理距离的微妙变化。

 

      此次展览参展艺术家有42组,据说是从800余位应征者中挑选出来的,之后还要由评审委员会评选出特、一、二、三等奖共4名,以及由媒体联合评选出“传媒大奖”、“最具实验精神奖”、“新锐艺术家奖”各1名,本刊杂志作为媒体支持单位也参与了评选。虽然说,征集作品、评奖、发掘新艺术家,这套展览机制已经非常泛滥,也经常不得要领,但从最终结果来看,策展人基本恪守了他们的策展理念,展览的实验气氛的确较为浓厚。大部分的作品都是富有研究意味的,尺幅也不大,给人很精密的感觉,虽然置于偌大的空间有被吞噬的危险,但当你走到每一件作品面前时,都能够凝神片刻,为其中的智趣所吸引,而且作品传达的思绪沉静而不沉重,很明显的带着这个时代青年们的活性因子。

 

      在异常喧嚣的798艺术节,在汹涌的人群中,不少作品达到了让观者心神作短暂凝驻的效果,的确有些难能可贵了。